布伦纳富有激情,但思想复杂。他矛盾的心态很能代表随后几十年犹太复国主义运动的特点:他积极参与犹太复国主义运动,但同时是个悲观主义者。他致力于在巴勒斯坦创立新的希伯来文化,有时又觉得自己虽然怀抱理想,但犹太复国主义者的所作所为没有一点理想主义色彩。他说,流散只是被转移到以色列而已。很多方面,他是“饱受折磨的希伯来文学的世俗的圣人”。布伦纳是欧洲宗教世界的产物,却又被启蒙运动深深吸引。 这就是当时犹太复国主义所处的时代,一群充满激情的灵魂迫切希望犹太民族得到重生,他们痛苦地站在两个世界之间,一个是传统的旧世界,另一个是充满不确定性的新世界。决心创造新社会的理想主义者在巴勒斯坦撞上了残酷的现实,旧伊休夫和新伊休夫同在,探索者和建设者并存。这是美好而动荡的时代,既拥有巨大的可能性,也潜伏着许多危险。 犹太复国主义将要建立的国家对这类张力也会有很多反映。布伦纳对于犹太复国主义运动有时非常悲观,在1911年一篇名为《精神病》(Atzabim)的短篇小说中,他明确表达了对犹太复国主义运动未来的担忧,主角对叙事者讲述了他到巴勒斯坦的经历,思考这到底有没有意义。主人公最早从乌克兰来到纽约,在一家缝扣子的血汗工厂工作,为了追求美好的未来,他坐船来到巴勒斯坦,但他发现这里的生活依旧辛苦,唯一的区别是以前缝扣子,现在摘橘子。此前,锡安是个美丽的梦想,现在看来,这只是不理智的冲动,是“犹太人精神病”发作的症状。 《现代希伯来小说选》,编者:徐新,版本:漓江出版社,1992年5月。国内第一个以色列文学译本。 并非只有布伦纳一人担心犹太复国主义运动的前景。作为第二次阿利亚的移民,大卫·本古里安(后来成为以色列第一任总理)感到第一次阿利亚的移民已经向现实妥协。他说:“第一次阿利亚的先驱成为投机倒把者,他们利用民族的希望和年轻人的理想赚钱,将流散地的偶像带到了即将得以重建的圣殿,这些‘偶像崇拜’是对建国理想的玷污。”本古里安这话说得有些重,也不尽客观,但它体现了犹太人深刻的自我审视和自我批判,伊休夫和后来的以色 列国也善于这种自我审视和自我批判。 布伦纳虽然思想复杂,但他可能是第二次阿利亚中最大的文化偶像,他的作品仍被奉为经典,提出了不少直到今天以色列人还在努力解决的问题。如果他活得更久些,一定能取得更大成就,但在1921年的雅法暴乱中,他被阿拉伯暴徒杀害。 被基布兹驱逐的女诗人拉亥尔 在早期的基布兹运动中,出现了一个连后来以色列社会也无法逃避的问题:集体与个人之间的冲突。很多革命运动会面临这个冲突,犹太复国主义也不例外。在以色列民间,最能体现这种冲突的是拉亥尔·布劳斯坦·塞拉,她的笔名是“女诗人拉亥尔”(Rachel HaMishoreret)。 大家都称她拉亥尔,她年轻时移民巴勒斯坦。1919年,29岁的拉亥尔来到德加尼亚的基布兹,抵达后不久就患上肺结核,可能是此前在俄罗斯旅行时感染上的病毒。考虑到其他成员的健康,基布兹强迫她离开。 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她四处漂泊,生活拮据,1931年病逝于疗养院。虽然早早离开人世,但直到今天,她的诗歌还在以色列学校中传颂。她在诗歌中表达了自己对基布兹生活的怀念和被集体匆匆抛弃的痛苦。她最著名的诗歌《也许》表达了她对基布兹的眷恋之情,将近一个世纪后,这首诗还经常被以色列人诵读: 也许从来不是如此。 也许 我从来没有很早醒来就下地 额角汗津津地去劳作。 也从来没有在收获季节 那漫长、灼热的日子 站在装满稼禾的货车顶上, 放开喉咙高歌一曲。 也从来没有洗澡净身 在加利利湖那平静 湛蓝的湖水中。 啊,我的加利利湖啊, 你是否真在那里?还是我在做梦?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