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在古老的节气里成熟,由面食工具看到了吃面人的愣硬倔。一碗面,头埋进碗里使劲抛,一副饿极了的熊样,那面吃得是汤溅四处、咀嚼山响。 贾平凹曾说:“这面食把陕西人吃得胖乎乎的,尤其是关中人,都是盆盆脸,肉厚脖子粗。” 面把秦国东向之势喂得一发不可收,那么,统一中国的伟业还能由谁来完成?只能由吃面的人来完成! 过去中国人声称,马可·波罗把面条从中国带到意大利,意大利人则说,在马可·波罗之前就有面条,喇家村出土了一碗面,一碗面让我想到了伸向远方的道路。 在现今罗马北方的伊楚利亚古国一幅公元前四世纪的古墓壁画中,描绘出奴仆和面、擀面、切面的情景。不过不管是伊楚利亚人或意大利人,通常都被认为是将面拿来烤食。 中国的煮面条,我想象不出还有哪个国家有此耐心舍得用大把时间来做一碗面。 面是北方人的天,是把日子快过成光景了,憋足劲走往人前头去的精神,是把人安顿住了,以圆润姿态把持着每一颗或远或近的心,是诚实、稳当、知足、认死理和一好百好的德性根源,世上的山珍海味再好也抵不过实实在在的一碗面! 二、麦黄杏黄,麦客开镰 麦黄杏黄时货郎的背褡里装了女人的等待,一旦他的拨浪鼓摇响,女人和娃娃就抢先站在了村庄当央。这时节村庄里的劳力准备开始下地割麦了,成群结队的麦客从一个村庄割往另一个村庄。女人们从货郎的背褡里用鸡蛋换下针线,就为了给自家汉子做一副厚实的垫肩。 麦客在麦熟时节外出替别人收割麦子,俗称“赶麦场”。 麦客的存在缓解了广大农村在夏收时节面临的时间紧、任务重与人手不足的困境。 由北向南,由南返北,像候鸟一样迁徙游走的麦客,一把镰刀,一路收一路走,等麦客走到自家门前,自家的麦子也熟了;另一部分是早熟区的农民等自家收割完后便前往相对晚熟区收割。他们的共同点都是成群结队,其中有兄弟同行,还有父子同行甚至夫妻相随,用汗水换取微薄的收入,以补家庭短缺或寻找生路。 在农业机械化时代,因其是机械收割也被称为“铁麦客”“机械麦客”。 生活中的劳动者是一些知足者,他们在收获中获得平凡简朴的幸福。能够领受时节赠与的人是有福人,在时间里守候那些恒常的自然规律,只有劳动可获得最实在的安宁。 吃面人种麦子,麦子却是引进的外来作物。 植物遗传学和考古学研究表明,栽培小麦起源于西亚。黄河流域虽有小麦的亲缘植物小麦草的分布,但迄今未发现野生的二粒小麦。 中原数以千计的新石器时代遗址中也未发现麦作遗存。 最早的麦作遗存发现于新疆孔雀河畔的古墓沟墓地中,距今约3800年。墓主头侧的草编小篓中有小麦随葬。一个头戴毡帽,身裹毛布或毛毯,脚穿羊皮靴,木质葬具上覆盖牛皮,并且牛羊角随葬,他是一个以经营畜牧业为主,并开始使用土地种植小麦的人。 孔雀河谷发现了麦物遗址,同时出土了大型磨麦器。 成书于战国时代的《穆天子传》记述周穆王西巡时,沿途部落大都以麦为献,带回中原种植。 羌人自古活跃在中国西部,在商代即与中原有密切的联系,周代这种关系得到了进一步的加强。 《汉书·赵充国传》中也谈到麦是羌人的主要粮食作物。 麦客收割走了麦地里的麦子。凌晨月明清澈高远,黑黝黝的山峦,拾麦人急慌慌出门。收割后的麦地空阔,新麦的香扑面而来,一寸一寸拾过去,运气好时捡拾下的麦子相当于一年一口人的新麦口粮。 北方人几天不吃面便觉得心焦难耐,一日少一顿面,在老人眼里,熟悉于心的日子已经过得不成样子了。 没面吃,日子完全没了架势。 没面吃总会扰乱富贵,做面的女主人便觉得空落落的,虚弱、酸楚,哪儿哪儿都不敢和人家有面吃的人比。端着碗不敢去串门儿,跟打麦场上闲着的连枷似的,麦子可是一家子的细水长流哇! 童年时地少,或者说地不产粮,麦子少得可怜,吃面总要掺一些杂面,能吃一顿精白面,家里不知道藏粮该有多少。 我最喜欢的面不是精细面,是三合面。浆水臊子,上个世纪70年代的“为人民服务”大海碗,坐在自家的土窑炕上,边吃面边听妈唠叨:“吃饱饱的,出门在外吃不上妈的手擀面了。” (责任编辑:admin) |